（01）
教育部排查教材。
网友们很鸡冻，纷纷把课本及课外读物中的不雅文字发到网上。
比如这个：
重点是这个：
网友们很期待：要动真格的了，这下有些人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然而怎么会有这样的文字，编入《大语文》呢？
这件事，要从枚少年仔说起。
（02）
少年仔，生于1920年，超爱读书。
然而那年月，正赶上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少年仔想读书也读不成。
19岁，少年仔躲入一座小庙逃避战火。
然后他从江苏出发，经上海，香港，一路绕行去昆明，参加西南联大入学考试。
以第一名成绩考取，师从沈从文。
此后抗战胜利，日本鬼子被赶走，少年仔生活进入常态。
但他每天夜里，都梦到自己仍在19岁的小庙里。
这个梦一晚又一晚重现，到了少年仔60岁——他已经不是少年仔，是爷爷仔了——他终于忍不住梦境煎熬，爬起来点灯熬油，写了部小说：
《受戒》。
写完自己看了看，感觉尺度太大，估计不会发表。
所以爷爷仔并没有把书稿寄出，而是私下里，给朋友们看了看。
朋友们看了，赞不绝口：写得太好了，太好了，只是尺度太大，肯定发不了。
《受戒》中描绘的场景
按说这事，应该到此结束了。
然而几天后，北京出版圈有个会议，会议上，所有人都说起这部小说：哎，你们知道那谁，那个60岁老头汪曾琪吧？他最近写了部超棒的小说，《受戒》，哎呀妈写得真是太好了，可以说是美学的顶峰了，可惜尺度太大，发不了。
与会诸人，都这样说。
汪曾琪
说着说着，大家寻思过味来：咦，汪曾琪的小说那么美，怎么就尺度大了呢？怎么就不能发呢？
凭什么不能发？
发！
——这部小说，刊载在1980年10月期《北京文学》杂志上。
小说发表，人民群众安静如鸡。
——大家根本不看书，根本不知道你发了些什么。
那年月读书的，大概只有15岁的我。
我当时读了这篇小说，眼泪哗哗的。
我从这篇小说里，感受到无尽完美的生命。
哇，生命如此完美，我要认真生活，努力成就事业，OK？
感觉我把汪曾琪的小说，当励志鸡汤了。
此后17年，汪曾琪先生77岁，去世。
得知先生逝世的消息，我把《受戒》找出来，连读了三遍。
算是凭吊那些不懈追溯生命美丽的先行者吧。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如何感谢那些滋润我成长的智者。
然后又过去25年。
忽如一夜桃花开，各种怪人上网来，一些可能一辈子也没读过一行字的屌丝，从汪曾琪的《受戒》中摘出几行字，开始打滚嚎淘：哎呀妈，太可怕辣，会把孩纸教坏滴，教坏滴。
唉，那么美的文章，堪称文学审美顶峰，却被这样亵渎。
《受戒》中描绘的爱情
真的很无语。
（03）
做家长的，超怕孩子接触到“成人读物”。
恨不能让世界，干净得如冲洗了一千八百遍的马桶。
然而孩子们的情况，又是什么样呢？
有部美剧《路西法》：
剧中女主是个警察，美丽温柔，带着宝贝女儿。
然而女主在做警察前，曾是影视圈极红极火的女明星。
她主演过一部……忘了穿衣服的爆款片。
孩子长大了，但这部影片老被人翻出来，所以做妈妈的超焦虑。
焦虑了好几集，妈妈终于鼓足勇气，跟女儿谈谈。
妈妈说：宝贝女儿啊，人生的路，好长好长的，年轻时妈妈热爱艺术，拍了部电影，片中有些不可描述镜头。妈妈以为电影拍完了，钱到手了，这事就过去了，但现在看起来情况不是这样，所以宝贝女儿，你的同学很快就会看到这部片，到时候他们可能嘲笑你，你一定要勇敢和他们斗争。
说完，妈妈把自己不可描述片的影碟，递给女儿：宝贝，这是妈妈拍的那部片，你要先看看，免得被嘲笑时没有心理准备。
女儿接过影碟，撇嘴丢到一边：妈咪，你有多老土？这张碟分辨率太低，你打开这个网页，上面是高清的，各个部位老清晰了，妈咪你自己看。
啥玩意？网上有高清的？你早就看过了？
妈咪当场昏倒。
网上还有个类似的段子：
有个男仔，到了青春期。
爸妈很焦虑，商量了好多天，决定派爸爸，给儿子普及一下青春期常识。
爸爸鼓足勇气，走进儿子房间：傻仔，你到年龄了，爸爸想跟你谈谈两性问题。
噢，你说这个啊。傻仔把头上耳机拿下来：老爹，你和妈咪在这方面有什么困扰吗？不要害羞，说出来让我指导你。
不是你……老爸当场昏倒。
——段子终是段子，美剧也只不过是美剧。
但做父母的，先天认定孩子生活在真空中，涉及两性问题，只要自己不对孩子说，孩子就无从得知。
然而，孩子生活在一个开放的世界，所有父母回避的，孩子都会以另一种方式接触到。
幸运的，从朋友那里接触到。
不幸的，从坏人那里接触到。
（04）
所以我们的困惑是：
第一个：汪曾琪老先生的《受戒》，到底该不该让中学生读？
说应该就错了。
当年汪曾琪写这篇小说时，自己都有顾虑。
现在网上闹成这样，各种怪人满地打滚，这就是此文不应该选入的证据。
可此文不选，又错了。
我读这篇文章时，还未成年，但我并没有变坏，相反从中感悟到了生命与爱的真谛。有人把此文选入，这说明选文者多少也曾在此文中汲取到成长营养，这就是此文必选的理由。
所以此文不该选，而且必须选。
咦，你前面说不该选，后面说必须选……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自相矛盾，就对了。
因为这个世界，本质就是个矛盾体。
第二个，智慧与思想，是心与心的秘密传授。
小说《西游记》中，孙悟空幼年，在菩提老祖座下读书。
老师见他很认真，就在课堂上，照孙悟空脑壳狠敲三闷棍。
同学们一起喊：暴力老师，殴打学生，我要向教育部门投诉你。
但悟空知道，老师这三闷棍，是暗示他午夜三更，去老师的房间。
到了时间孙悟空去了，果然学到了七十二变。
所以问题来了，老师为什么要采用这种隐晦教学方法？而不是在课堂上公开传授？
因为每个人的灵性、感悟不同。
假如老师在课堂上公开授讲：铜鞋们儿，今天咱们学习七十二变，先来变个妹纸。
同学们炸了：菩提老狗，你这是不雅教学，是犯罪！是宣传娘炮，大男人装扮成女人，呈现出女人各种生理体征，你这是变态偷窥，我要向教育部门投诉你！
结果这个课没法教，菩提老师还要写检讨。
吸取了教训，七十二变就不教了。
改教筋斗云。
老师说：同学们，现在我们学习筋斗云，筋斗云有啥好处呢？你可以一个跟头翻到西方极乐世界，省下机票钱。
啥玩意儿？同学们又炸了：菩提老狗，你这是崇洋媚外，为什么要翻到西方？你不知道现在地铁的洋码都改拼音了吗？你喝着东方妈咪的奶汁长大，却不思报效，削尖了脑壳往西方人的裤裆里钻，你必须做深刻的检讨。
检讨写完，筋斗云也不能再教了。
就这样，孙悟空学了半天，还停滞在类人猿阶段。
所以菩提老祖，只能用这种秘密传授的办法，才让孙猴子进化成人。
——所以同一个班级的孩子，坐一起好似没区别，但有的灵智已开，有的仍是混混沌沌如头叫驴。
对于灵性已开的孩子来说，汪曾琪的《受戒》是必读之书，你会从中感悟到生命的爱与美，感受到人类社会生生不息的力量。
灵智未开的孩子，其实根本不读书。
当他们终于拿起书本，一定是在经典名著中找道德。他们在《受戒》中摘出两段文字，就嚎淘大哭起来：哎呀妈不得了辣，快把这个汪曾琪掐死吧，他怎么写这种教坏孩子的书？
灵性未开的孩子，根本不在意这本书是否真的影响到了谁。
只是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听别人嚷自己也跟着嚷，如果他们不是如此之蠢，早就进化成人了。
第三个，我们到底应该怎样教育孩子？
我们在前面说，汪曾琪先生的《受戒》，绝对不能让中学生读——而且中学生必须读！
我们话说完了，文章要收尾了，但你肯定是已经懵逼到极点。
你会问：说该读也是你，说不该读还是你，你上下两张嘴，横竖都有理，该读不该读都被你说了，可我们家孩子到底是读还是不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