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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林随笔|世界中国学大会上的“超时空对话”, 折射代际传承与范式转换

在世界中国学大会·上海论坛上,有两棵“智慧树”:一棵“桂冠树”,呈现的是历届中国学贡献奖得主的金句;一棵“成长树”,呈现的是青年中国学家的思考。名家大师与学术新秀的“超时空对话”,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中国学研究的代际传承与范式转换。

「两次范式转换」

中国学是专门以中国为研究对象的一门学问。自从古丝绸之路连接起东西方以来,中国学经历过两次关键性的范式转换:

第一次是从“传教士汉学”转向专业汉学,其标志是1814年法兰西学院创设汉学教授席位,27岁的雷慕沙成为首任汉学教授。此后,欧洲各个大学纷纷设立汉学教席,专业汉学时代自此开启。

汉学进入学院体制,成为东方学的一部分,也奠定了欧洲汉学的研究范式,并助力欧洲长期主导海外中国学的研究方法、主题和议题。

一般认为,欧洲汉学主要是人文学术的范式,尤其是借助语文学的方法来研究古典中国,大体属于“书斋里的学问”,其基本取向是“从文献看中国”,其特点是从“独特性”出发来研究中国,重点关注东西方的不同之处。

当时,除了对中国文字、语音等研究外,关于中国文明的研究很大程度上是把中国作为一个“想象的异域”。启蒙运动及之前,欧洲汉学的典型特征是把中国“乌托邦化”,把中国视为“高度理性的文明”“国家治理的典范”,并当作攻击教权、王权以及帮助欧洲走出中世界的重要武器。

这种对中国的“工具性美化”,让欧洲对中国的倾慕逐渐达到历史顶峰,但同时也让“想象中的异域”成为一个“偏离真实的存在”。

鸦片战争后,相关的见闻录对中国的评价开始从正面转向负面。这一时期,欧洲汉学的新特征是把中国“博物馆化”,采取类似于研究埃及学的心态,以一种追思之情来研究现实中“行将消逝”的古老文明。

这种研究所带来的直接结果是古丝绸之路探险。与之相伴,中国文物典籍尤其是大量敦煌文献流失海外,并催生了遍及西方世界的中国文物收藏热。

第二次是欧洲汉学转向美国中国学。进入20世纪后,侧重古典中国的欧洲汉学难以满足全球大联通后的现实需求,一种不同于欧洲汉学、聚焦现实中国的新范式迅速兴起。美国成为集大成者,并在二战后推动了海外中国学的又一次范式大转移。

应该看到,美国中国学和欧洲汉学大不相同。从研究对象上来说,前者聚焦当代中国而非古典中国,方法上更多采取社会科学的方法而较少用人文学术的方法,功用上现实性更强甚至有资政的面向,视角上的转换则是开始从“普遍性”而非“独特性”出发来研究中国。

但也必须注意到的是,这种“普遍性”是西方意义上的特定概念,即以欧美历史经验为尺度来研究现实中国,其背后有着明显的西方中心主义色彩。

「“一带一路”新发展」

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共建“一带一路”正在给中国学带来一系列新的刺激、滋养与丰富。不管是欧洲汉学,还是美国中国学,抑或广大发展中国家的中国学,都陆续呈现出一些重大而具有深远意义的新特点。

一是从“欧美中国学”到“世界中国学”,中国学的世界化进程不断加深。

回望过去几百年中国学的发展历程,不难看出,中国学的研究力量长期集中在发达国家,欧洲一直是传统汉学研究的中心,美国则是当代中国研究的重镇。记得2008年,还有国外学者惊呼中亚、非洲、拉美地区几乎找不到专门从事中国研究的专家。

“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这一状况出现了根本性转变。阿根廷、巴西、尼日利亚、坦桑尼亚、突尼斯、亚美尼亚等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学“荒村”,开始有大批重量级专家学者聚焦中国。众多“一带一路”共建国家相继成立中国学机构,“关注中国”“研究中国”正在形成越来越强的声势。中国学开始真正遍布全球,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性”学问,并有望成为“时代的显学”。

二是从“中国之中国”转向“世界之中国”,全球视野成为研究中国的前提。

不论是欧洲汉学还是美国中国学,大体都是研究“中国之中国”,或是基于典籍研究中华文明的肌理,或是从内部发展来探讨中国道路,或是围绕与中国的双边、多边关系展开论述。

新时代以来,一个明显的学术转向就是聚焦“世界之中国”。此前“就中国论中国”的大批海外专家学者,开始从全球视野来理解中华文明、中国道路乃至中国式现代化。“跳出中国看中国”、中国发展的全球影响成为国际学术界的热词、关键词。

随着“一带一路”的不断推进,从全球史角度来理解中华文明、从世界经济和国际秩序维度来分析中国道路及其世界意义,已经成为学术界普遍遵循的研究取向。

特别是,全球史观下的中国学强调克服“民族国家”范畴的局限,把中华文明、中国历史置于不同文明的交往体系和网络之中,进行长时段、跨文化、跨国界的分析。这一取向兼具“从世界看中国”和“从中国看世界”的视角,既是重新发现中国,也是重新理解世界。

「成为“未来之学”」

“一带一路”正在不断催化中国学的范式更新,有望超越“西方中心主义”,又不陷入“中国中心主义”,进而孕育出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指向的新研究。

与传统的海外中国学相比,这种新范式最大的一个不同就是从“以中国为对象”上升为“以中国为方法”。鉴于这一特点,我们不妨将这一新范式称之为世界中国学。

进一步比较来看,欧洲汉学研究以异域文明“独特性”的视角来理解中国。16世纪以来,欧洲出现了大批汉学家和思想家。从“中学西传”的重要使者利玛窦到启蒙哲人莱布尼茨,再到“欧洲的孔夫子”伏尔泰,无不醉心于典籍里的中国文化。在18世纪的欧洲“中国热”中,更是涌现出大量盛赞中华文明的著作,营造出一个近乎完美的文化中国。

同样“以中国为对象”,美国中国学的大量研究是在线性历史观下对所谓共通性的探讨。一些研究甚至提出,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现代化标准,并以此为尺度来分析、评价中国。正因为如此,大量中国学成果的原创性似乎显得不够,以至于美国著名“中国通”李侃如就曾感叹“中国学对主流学术发展的贡献微乎其微”。

时至今日,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很多国家的知识分子都在重新认识现代化的“独特性”和“普遍性”,重新思考本国文化的主体性,重新理解文明与道路的关系,并在尊重世界文明和现代化道路多样性上达成广泛共识。

比如,在“一带一路”上,在广大发展中国家,“中国道路拓展了各国走向现代化的路径选择”收获了普遍认同。还有调查显示,国际青年特别是发展中国家青年对中国普遍抱有好感,这一比例达64%。同时,认为“中国经济发展推动全球经济发展”的受访青年比例为62%,认为“他国从中国经济发展中获得了利益”的比例为51%。

顺应这一转变,中国应当从“对象”升级为“方法”,从知识、话语、理论的“消费领域”升级为“生产领域”。中国学要进一步影响、辐射主流学术,逐渐成长为一门从中华文明和中国道路出发,反思传统现代化理论、构建新发展理论、探索人类未来发展的新学问。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中国学是历史中国之学,也是当代中国之学。“溯历史的源头才能理解现实的世界,循文化的根基才能辨识当今的中国,有文明的互鉴才能实现共同的进步。”期待新时代的世界中国学走出“中西古今”之争、会通“中西古今”,为回答世界之问、时代之问、历史之问贡献更多智慧和力量。

(作者:上海社会科学院中国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张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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