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者:朱大哥(整理:白叔)
而今我已经年过5旬,再有几年就从正处的岗位上退下来了,回望自己走过的路,每每想起曾经的往事,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幸运了。
1973年,我出生在东北某个很穷的小山村,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
在村子里,我们家人口最多,加上爷爷和奶奶,正好十口人,当然,我们家也是最贫穷的那户人家,从年头到年尾,吃大米白面的时候屈指可数,身上穿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打补丁的。
上学时,人家三五成群骑着二八大杠,我们兄妹几个只能步行去学校,在路上如果和他们偶遇到了,我装作不认识他们,低着头和弟弟妹妹假装讨论学习。
正因为经历过贫穷,所以一直向往美好的生活,想通过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走出这个穷山沟,到繁华都市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心中树立了奋斗的目标,读书时不敢有一丝丝的松懈,孜孜不倦地汲取知识,坚信没有白流的汗水。
我们兄妹几个人都非常用功,成绩在班级里全部名列前茅。
我特感谢父母,在那个吃上顿犯愁下顿的年代,他们舍不得任何一个孩子辍学回家务农,咬着牙坚持供我们读书。
有一次,父亲把我们兄妹几个召集到一起,语重声长地对我们说:“孩子们,我和你妈没有文化,大字不识几个,特别是你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走到哪里都被人家瞧不起,我希望你们好好学习,争取都考上大学,脱离农村。”
父亲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突然声音哽咽了,转过头,偷偷用衣角擦了擦眼泪,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无论家里有多么困难,只要你们肯学下去,我和你妈就供你们,哪怕砸锅卖铁,甚至卖血卖肾也在所不惜。”
听了父亲的谆谆教诲,我如鲠在喉,坐在小板凳上一言不发,我深知承诺不如行动来的实际。
往后的日子里,在学习方面,我比之前更加努力了,天不亮就醒来,点着煤油灯奋笔疾驰。我最喜欢每月农历十五的那几天,不需要点煤油灯,可以借着月光学习,为家里减轻了一丁点儿的经济压力。
好在苍天有眼,付出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1991年,我以全县第七名全班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南方某个知名大学。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我一夜之间火了,方圆几十里都知道了我的名字,曾经与我家故意疏远的亲属也过来登门拜访。
那时候,我考上大学时,有不少人不相信这是真的,包括年迈的爷爷,他左一遍右一遍翻看我的录取通知书,让二弟给他读上面的文字。
听了十几遍,耳朵都快出茧子了,他才知道这不是梦,然后嘱咐我父亲杀一口肥猪,请全村人过来喝喜酒。向来抠门的二叔,也买来一万响的鞭炮,为我道喜。
去大学报到那天,我一个人坐着绿皮火车揣着父母为我东拼西凑来的生活费,直奔大学所在的城市。
恍惚记得,1991年那年,我们学校免学费、免住宿费,1993年才开始收取费用,但当时每个月100元的生活费,依旧把我难住了。
整个宿舍12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是农村来的,他们11个人里,有一个和我来自同一个省,他住在省会城市。
这个同学叫大春(为了保护他人隐私,真实名字就不透露了),性格大大咧咧,谁遇到了困难,他都会伸出援手帮助一下。
大春父亲在国企单位上班,是个级别不小的干部,据说和县委书记平级。大春家就他自己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中年得子,父母特别宠溺他,兜里从不缺零花钱,每次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他都会抢着去付款。
大春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平时生活中,大家比较照顾他,他年龄最小,不会洗衣服,谁要是洗衣服,会顺手帮他洗了。
大春胖嘟嘟的,个子不高,笑起来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嘴里经常念叨的一句话“这个我不会弄,谁会帮我。”
我们也有厌烦的时候,为了出气,会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床上,抓他腋窝下面的痒痒肉,他哭笑不得,不停地求饶,我们才肯收手。
1993年,学校要求我们交800元的学费,而且还要交每学期100元的住宿费,接到这个通知那天,我整夜没有睡。
现在我能上这个大学,家里已经精疲力尽了,如果再每年交1000多元的学费,岂不是要了父母的老命。
我为了怕父母上火,没有通知他们这件事,而是出去勤工俭学,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挣学费。
我们学校附近有个餐馆,生意异常的火爆,我和老板说好,每天放学后来这里帮忙,晚上再给他家孩子补习功课,每个月给我300元,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就这样,我每天放学就到餐馆上班,其他同学家里不差钱,人家下课后就躲在宿舍里睡觉,或者去图书馆学习。
我在餐馆干了将近三个月,挣了800元,但距离要一次性交的1200元还差400元,学校那边催得紧,我向老板提前预支了300,当时还差100元,大春知道后,立马从兜里掏出100元递给我“抓紧去交钱吧!”
看着大春为我慷慨解囊,我心里感动的不得了,一把抱住了他,他吓得连忙后退两步“你不要这样,我可是男的,不是同性恋。”
此话一出,我俩都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挣够学费,那暑假我没有回家,一直留在餐馆这边打工了。
转眼间来到大四毕业季,那时候我们学校还实行包分配,但要交3000元的培训费,通过后才能正式入职。
当时,我家二弟在读 ,三妹和四妹在读初中,最小的妹妹在读小学,全家十口人都指望在爸妈身上,要想让他们掏出3000元,只能去卖血卖肾。
我没有签约包分配协议,准备回老家那边自己寻找工作。
1995年,距离大学毕业还有两个星期时,大春出去玩,不小心被一辆出租车撞到了,右小腿轻微骨裂,他当时哭的不成样子,说这辈子无法再走路了,结果却被医生怒吼了“只是骨裂而已,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下地走路,你哭什么,多大的人了。”
医生都这么说了,大春才忍住不哭,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从此他多了一个外号“哭泣包”。
大春虽然身体没啥大碍,但受伤的那只腿不能着地,走路靠着拐杖。
在回家那天,我看他腿脚不方便,决定绕道400里跟他一起回家,护送他全程。
我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回到了省城,那天是大春父亲开车过来接我们。
路上,大春告诉他父亲,这一路上多亏有了我,要不然他都回不了家。
到了大春家里,他母亲做了一桌子饭菜款待我,说谢谢我路上照顾他们的儿子。
我告诉大春父母,我和大春是老乡,又是大学同学,身在异乡,彼此之间相互有个照应是应该的,不需要谢谢。
吃过晚饭,我和他们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大春父亲问我,他们工厂有一个入职名额,问我想不想去。
能进入国企单位上班,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大春父亲要让我去上班,我控制住激动的情绪,连忙点头表示愿意。
就这样,在大春父亲的安排下,我如愿进入国企上班,从一个普通的技术工人做起,慢慢往上奋斗,至今已经成为了这个国企单位的副总经理。
我能有今天这个成就,多亏了大春的父亲,如果没有他当初的帮忙,我不可能有今天这个社会地位,如果把我比作千里马,大春的父亲就是那个伯乐,此恩情,我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