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已经流传了千年,意思是祸与福互相依存,同样也可以互相转化,不到最后的,谁也不知道结局是好是坏。我如今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回望当初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感动,还真是应验了这句话。
我还是比较幸运的, 毕业之后正好赶上恢复高考,对于这次难得的机会,我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一定要好好的把握住。
作为村里唯一的 生,能一路走过来,并非是我的家庭条件好,相反我的家庭条件非常一般,为了供我读书,我的父母承担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压力,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压力。
当初因为还没有恢复高考,通过上学这条路改变命运,似乎也走不通了。不过哪怕我都产生了退学的想法,可是父母的态度却从来没有改变。
“多上一年学,总是有好处的。”
我不理解父母的想法,街坊邻里更不能理解,甚至还有个别“见不得别人好”的那种人阴阳怪气的说我父母:还指望鸡窝里飞出凤凰吗?
也正因为如此巨大的压力,让我在备战高考的时候,根本不敢有任何的闪失,要命的是,在高考前夕我总觉得这个知识点不会,那个知识点想不起来,高考前夜,我失眠了。
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考数学的时候我发挥失常,就这样第一次参加高考我便落榜了。
按照父母的想法,还是希望我能重整旗鼓明年再战,不过我这次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去复读了。
高考落榜之后,我跟着父母出去劳动,总感觉自己正在被别人注视着,那眼神中分明充满了嘲讽。
实在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神以及冷嘲热讽,最终我还是选择逃离。可是作为一个农村娃,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我又能去哪里呢?
就当我感到迷茫的时候,正逢部队来我们公社征兵,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报了名。对于我的决定父母还是相当支持的,无论是在那个年代,入伍参军都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出路,如果不是我的学习成绩还不错,相信早就去当兵了。
报名参军还是比较顺利的,经过体检、社会调查以及家访之后,我如愿穿上了军装。
我的选择并没有错,在部队这个大家庭里,没有人会去在意你出身什么家庭,更不会有人在意你高考是否落榜,只有相互支持、相互鼓励的浓浓战友情。
我本不愿提起高考落榜这件事,不过面对连长的询问,我还是如实回答了连长的问题。不过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连长不仅没有露出半点嘲笑之情,反而是拍拍我的肩膀,让我一定好好表现,在部队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虽然已经来到了70年代末,但是部队的大部分学历依旧是小学, 生的数量还是很少。我训练积极不怕吃苦,再加上 生的身份,被连长重点培养,在连队文书退伍之后,我便被正式任命为文书。
担任文书一年后,连长来找我谈话,原来战士提干途径有了变化,取消了直接提干,必须要通过考军校才可以。
在当时部队非常重视这项工作,于是连长便打算让我试一试。
“安顺,你是 生,还参加过高考,文化的底子也还在,相比其他的战友,你的优势更大。如果能考上军校,再回来了就是干部啦!”
见我有些犹豫,连长便接着对我说。
“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考军校的竞争确实比较激烈,咱们做最坏的打算,考不上也能回来。”
我知道这是连长为我好,再加上连长一直以来对我非常照顾,虽然心里没有底,我还是决定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为了让我安心学习,连长给我留下充足的时间,甚至还通过自己的关系给我找来复习资料。好在我也没让连长失望,虽然五门课程一共才考了265分,也顺利被军校录取。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我无比兴奋,硬拉着连长去吃饭,如果没有连长,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机遇呢?
除了请连长吃饭之外,我还是第一时间通过电报的形式,将自己考上军校这件事告诉父母,就是希望父母能在村里抬起头来。
不过让我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等待我的并不是一条康庄大道,反而差点将我击垮。
进入军校并不意味着就能高枕无忧了,正式入学之前还会进行复审复试复查,也就是分别从政治、文化、身体三个方面重新进行审核,如果不符合条件的将会退回原部队。
政治跟身体上基本没有问题,合格率能达到100%,文化上因为基础差距大,考题的难易程度不同,反而最容易出问题。而我很不幸,在复试过程中却出现了问题。我的数学基础本来就差,当初能考上军校就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最终在这次复试中我没能通过,被退回原部队。
这个结果对我来说影响很大,说严重点是完全无法接受。虽然连长劝我,没有什么关系,调整一下明年再战。可是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如果我不能克服心里障碍,不能弥补数学上的短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把握不住。
虽然连长极力挽留我,不过我还是决定退伍。见我态度很坚决,连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1982年我正式退伍回家。
坐上回家的绿皮火车,我心里一阵难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父母。都怪自己当时太过激动了,如果等正式录取之后再告诉父母,也不至于如此的尴尬。
因为担心遇到村里人,我特意等天黑之后才回家,小心翼翼的推开大门,见堂屋里的灯还亮着,父母也应该没有睡觉。
因为我没有提前将退伍这件事告诉父母,所以当我突然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候,也是把他们吓了一跳。
再得知我军校落榜、退伍之后,父亲又一次沉默了。父亲这样的神情我是第二次看见,第一次的时候是我高考落榜。
我扑通一声跪在父母的跟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都是我不争气,高考落榜,考军校还因为成绩不合格被退回,把你们的脸丢尽了!”
母亲赶忙拉起我来,一边给我擦着眼泪一边安慰我: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虽然心有不甘,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下去。面对街坊邻里的冷嘲热讽,一开始的时候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慢慢的我也想明白了,自己确实能力不够,再说了,让人说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因为“名声不好”,我的感情方面也受到影响,相亲了几次都没有了下文。我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后来却迎来了转机。
1984年交警部门因为人手紧张,便从社会上招聘一批“合同制交警”,用来缓解人员短缺的压力。
不过因为合同制并没有什么保障,再加上没什么前途,为此这份招聘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而我却不顾父母的反对,决定去试一试。因为我本来就是退伍军人,再加上报名的寥寥无几,我顺利当上了一名合同制交警。
虽然仅仅是合同制交警,不过我们统一服装,纪律严明,让我产生了“重回部队”的错觉。再加上当时分到交警系统中,有很多都是部队的转业干部,不过这一批转业干部有一点特殊,当时公检法这样的清水衙门一点也不吃香,大家都愿意去企业单位。为此被安置在交警部门的,大都是在社会上没有关系的。
虽然合同制交警看不到未来,但是能在这里遇到有着同样经历的人,已经足够幸运了。在工作中我认真负责,踏实能干,大队长对我的工作非常认可。
在交警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几年,我也因为这一份稳定的工作娶妻生子。虽然日子过的紧巴,不过妻子对于我还是很理解的,为了多挣些钱补贴家用,妻子还会批发一些袜子摆摊。
我本已经接受了现实,认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在1992年,我们第一批合同制交警迎来了春天,在大队长的推荐之下,我终于转正了,成为一名正式交警,工资待遇有了很大的提升。
有了这一次机会,我对待工作更加认真起来,从一名普通的交警一步一步做起,最后在交警队大队长的岗位上退休。
如今我每个月的退休金大概7000块钱,完全能够满足我跟老伴的日常开支,日子过的平淡且富足。
我这一辈子有过太多的机会,却始终没能抓住,如今我老了,也看透了很多,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只有心存感恩一直走下去,最后的结局一定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