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花 素材提供/郑晓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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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读书一向自信的我,因高考精神高度紧张,平时会做的题,我竟然答错了,成绩揭晓时,我名落孙山了。
家人本来寄予我厚望的,但看到我考砸了,家人也不敢说我。谁能保证读了 就能考上大学呢?
落榜后,我特别害怕碰到熟人,每天去村边的小河洗衣服,就会碰到叔伯及婶婶们,他们总会问我:“晓敏,你不是考大学了吗?考上了没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落榜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被问考上了没有?这时,我真希望有个地缝让我钻进去,避免开这尴尬的时刻。
我是我们村唯一的女 生,我考上 的时候,我妈妈就鼓励我说一定要努力读书,走出农门,可没想到高考关键时刻,我因为精神紧张,压力过大,竟然考砸了。
我不敢告诉他们说我考不上,我只能跟他们说成绩还没有公布,我报的专业还没录取,他们听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就这样,我把他们的问话搪塞过去了,可是总不能每次都说这句话呀,我们隔壁村有一个读书很厉害的,他被录取了,我再这样对村里的熟人说就会露馅的。
可我妈却说,考不上大学,大大方方承认考不上就行了,又不是做啥坏事,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妈总是这样安慰我。可我就是拉不下面子来。有空的时候,我宁愿在家里打井水洗衣服,也不愿意出门去河边洗了。
暑假的那段时间,我除了帮家里干农活,我再也不愿出门了。在家的日子里,我喜欢看书,看到好词好句好段落,我就喜欢摘抄在一个小本子里,有空的时候就读读。
因为有书看,在家的日子我倒不觉得有多难过,看书让我暂时忘却了落榜的烦恼,从书中我寻找到了精神上的慰藉。
一天,我跟我妈到镇上去赶集,遇到了我 的同学,她也落榜了,她的成绩比我还要差一点,她告诉我说她决定去复读,她家人说以她的成绩复读的话,考上专科应该有把握的。
同学建议我一起复读,还说以我的成绩复读的话,考上大学应该没问题,如果我就这样放弃不复读了,10多年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
同学又分析了我的情况,我的理科成绩比她的理科成绩好,努力一把的话,将来考上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同学还告诉我说,她已经去问过我们以前的班主任了,我们的成绩离高考录取的分数没差多少分,去复读的话学校肯定会收的。
听了同学的话,那天晚上赶集回来,我竟然睡不着了。我家这样的情况是不允许我复读了,我大哥前年结婚了,大哥结婚花的彩礼,就把我爸妈大半辈子的积蓄都花了。
今年二月份,二哥也结婚了,二哥结婚彩礼钱不够,我妈还向我大舅借了一部分钱,才把二哥的婚礼给办妥了。我家现在已经处于负债的状态了,爸妈也老了,挣不了大钱,他们每年种点苞米和花生卖,得的钱补贴家用。我不能再要求父母供我复读了。
大哥二哥,我是指望不上了,大哥二哥结了婚,大哥已经分开自己过了,他有了自己的小家,二哥又负债,都已经顾不上我这个小妹了。至于大姐,虽然才结婚五年,我更不敢指望她,嫁出去了,她是没有义务再帮我的。
想了一夜,我还是不复读了,我大舅的女儿大表姐在县城做裁缝师傅,她开了一间裁缝店,我去她那里学习,以后自己开个裁缝店吧。这样想着,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太阳升起老高了,我妈喊我起来吃早餐,我才醒了。我把我想学裁缝的事跟我妈说了,我妈听了也同意我去学一门手艺,学会了学好了这也是跳离农门的一条捷径。
两天后,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我平时穿的两三套衣服,用一个帆布袋装着,问我爸要了20块钱,就踏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从我家到县城有60公里。那天我搭最早的那班车,根据我妈提供的地址,找到表姐开的裁缝店时才九点多钟。
看到我到来,表姐有些诧异,小时候我在我们这几个表姐妹当中,我读书成绩比较好,去外婆家拜年时,和表姐他们玩过家家,我虽然年纪比表姐小了好几岁,但在玩过家家的过程中,我经常挑选老师这个角色教表弟和表妹们,表姐也愿意让我充当这个角色。
看着一脸诧异的大表姐,我说明了我的来意,我是来跟她学裁缝手艺的。大表姐听我说完,“噗嗤”一声笑了。
“表妹呀,你不要以为我这份工好干,每天坐着低头干活也挺累的,你真要学,我包教会你,但是不能半途而废哦。”大表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
说话间,又有客户叫表姐给做衣服,并且指定要表姐给她裁剪。表姐才做了4年的裁缝,看来她学艺学得比较精透。
趁着大表姐和客户量身裁剪的时候,我仔细打量大表姐这间裁缝店。店虽然不是很大,但她选的地理位置很好,我看她做好的几套客户的衣服都挂在上面展示了。
她每天的生意应该不错的,后来证实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我在那看了大半天,就有十几个人叫她帮做衣服。
第2天,我就跟着大表姐正式拜师学习手艺。才学了点皮毛功夫,第3天就被我大姐和姐夫拽我回家复读了。
第3天下午,我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大表姐讲解裁剪图纸,我大姐就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妹,我昨天回家听妈妈说你高考落榜了,你读书成绩是我们几姐妹最好的,你为什么不复读呢?你忘了吗?小时候大舅问你长大了想干啥,你当时豪气的说要当书记。”
“小妹,听大姐的,回去复读吧,你努力了十几年,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不复读我都替你可惜,你一直是我们家读书最聪明的孩子。我和你姐夫商量了,我把我的金戒指买了,支付你的学费,等你有出息了,再帮大姐买回个更好的。”
“昨天回家的时候,我已经跟妈妈商量过了,让她和爸爸支持你复读,你的理想你不去坚持怎么能实现呢。”
说完,大姐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帮我收拾好我那些简单的行李,连拉带拽把我拉出了大表姐的裁缝店。我们仨又在县城又逛了大半个钟头,就搭班车回家了。
三天后,大姐就把我复读的钱给送来了,我拿着大姐卖了金戒指给我换来的学费,(姐夫在矿山做过三年的矿工,姐姐和姐夫谈恋爱的时候,姐夫就给姐姐打了一个金戒指),揣在怀里就到学校去复读了。
在学校里,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复读机会。我比平时更努力学习了,我用自己平时省下来的伙食费买了一支手电筒,有时在教室里弄不懂的问题,晚上休息我回到宿舍,盖上被子,用手电筒继续偷偷的看书解题。
学海无涯苦作舟,书山有路勤为径,由于我的努力,第2年高考,我考了567分的成绩。虽然没能考上重点大学,但是我能考到这个分数,我已经知足了。
填志愿时,在老师的指导下,又结合我自身的情况,我填报了省外一所大学的汉语言专业。幸运的是,我被这所大学录取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我妈说幸亏我大姐有远见让我复读。还说我姐就是我的指路人。 我去上大学的前一天,特别邀请了姐夫一家人回来吃了一餐,算是对我的祝贺。
考上大学后,我认真学习自己的本专业知识,大二那年我就开始做家教,自己赚生活费。大学毕业,我顺利的回到了我们县城的普通 任教。
2008年,一直在外打工的大姐和姐夫,在县城相中了一间商铺,大姐想全款买下做特色小吃,但是钱不够,我知道后把我自己不多的积蓄5万全借给了大姐。
大姐和姐夫买下商铺后,就开始开饭店,姐夫学过厨艺,他们饭店推出了好多款特色小吃,生意不错。09年至18年这八九年间,是他们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大姐和姐夫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考上了一本,大的女儿现在在县人民医院工作,小儿子也大学毕业了,去年通过公考,现在在某乡镇政府工作。
现在我和八十多岁的老妈聊天时,我老妈常常说,我姐和姐夫是我这辈子的贵人,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助,我这辈子可能就是一个裁缝师傅的命而已。
我姐姐支持我复读,我才能实现华丽转身,我非常感谢我姐对我的无私帮助,让我实现了我小时候的梦想。
我的叔公是小学老师,我读三四年级,是叔公教我的。那时我就觉得做老师挺好的,桃李满天下。我暗下决心,我长大了,我也要像叔公一样,做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为社会贡献自己的青春和力量。这个念想一直支持我到 毕业。
不过我更感谢和我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的姐夫,他能慷慨支持我复读,这是一般男人难以达到的胸怀和度量。
疫情后生意不好做了,加上姐姐和姐夫也50多岁了,两个孩子也毕业了,他们就把店租出去收租金。每个月租金也有3000元,他们两人省省也够花了。
去年大姐和姐夫重新拍了婚纱照,大姐和姐夫结婚的时候,他们是旅行结婚的,没有摆酒席,没有穿婚服,大姐说在他们有生之年拍一次婚纱照吧。
我和老公两人都是工薪阶层,但我和老公说起大姐和姐夫供我复读 的事,老公决定出一半的钱,为大姐和姐夫拍婚纱照。
大姐开始怎么也不接受,后来母亲出面说大姐,她才接受我们的援助。我现在放假了,有空了就经常往大姐家跑,在我经济允许的范围内,带大姐去附近的景点旅旅游,吃吃美食。
大姐经常调侃我说,没想到自己老了还能沾上我这个妹妹的这么多好处。了解我的同事也夸我们姐妹情深。亲人之间 ,有困难大家互相帮助,这个大家庭才会越过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