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去“夜校”学什么?

“北京有夜校吗？”“我也想下班后去学点什么。”为年轻人办夜校的话题引发热议，许多北京市民希望能在家附近上夜校。与此同时，互联网上出现了不少以“夜校”名义出售课程的中介人员和培训机构。与在上世纪80年代曾经流行的夜校不同，如今备受欢迎的夜校不是为了提升文化水平，更像是面向成人的兴趣班。

记者调查发现，这些课程种类丰富、价格实惠，但目前缺少监管，付费前需要擦亮眼。

夜校学员正在上泰拳课。

学员-白天上班晚上学习

周一晚上7点半，一声声口号从格斗兄弟百子湾店内传出。店内训练场地约150平方米，地板上放置了一块巨大的垫子，上面摆着不少沙袋，还有一个擂台。

“要用肘部去发力！”教练一边演示一边解说。垫子上，十几名学员正跟着泰拳教练的指令不断改变着身体动作。

直拳、摆拳……一个个动作下来，年轻的学员们已经大汗淋漓。“在这里上课的感受还不错，教练也挺有耐心。”一名学员告诉记者，自己是通过网上的夜校宣传了解到的课程，目前已经上了6次课，训练下来感觉自己身心状态好了很多。

格斗兄弟百子湾店参与夜校不过一周多的时间，该店店长称，通过夜校报名的已有三十人左右，学员们来自各行各业，有从事销售的，也有IT行业的；年龄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不等，都是青年人。“有的有武侠梦，有的想锻炼身体，也有的想学两招儿防身。都是白天要上班没时间，晚上来学习。”

他们提到的“夜校”，是北京正在兴起的新潮流。有舞蹈、绘画等常见培训，也有非遗绒花、传统刺绣等小众课程。这些课程遍布北京，普遍在工作日的晚上7点开始上课，价格大多在500元12节到500元8节之间，属于商业性质。

“拳击、插画、插花……我想上的课有点多，准备慢慢上。”27岁的侯女士在网上刷到夜校信息后，立刻产生了兴趣，首先报名了利用AI技术运营自媒体的课程。

“告诉AI，生成500字左右的文案。我给大家演示一下……”在位于东城区的一家茶室，老师围绕借助AI开启自媒体账号进行了介绍。几位学生围坐在桌边，听着老师的讲解，不时进行讨论交流。

“我最近正在找工作，生活有点无聊，压力也很大，所以想给自己找个事儿干，也想看看将来有没有机会做个副业，所以就来上课了。”侯女士告诉记者，上夜校在学习的同时也能交到新朋友。“我一是为了提升自己，二是想让心情好一些。来上课接触了不一样的人，了解的东西也更多了。”

中介-调研诉求按需组课

“北京夜校来啦！”在社交媒体搜索“北京夜校”，可以看到有很多机构和个人发帖，向网友发布课程信息、征集课程意向，也有人在招募老师和培训机构。

循着网络上发布的信息，记者加入了多个与“北京夜校”相关的群聊。这些微信群中，都有几十人、数百人交流着课程需求。

“通州都有什么课？”“我想学书法，有人教吗？”“青年路有油画课吗？”你一言我一语中，大家的需求汇总在了一起。

夜校群中除了想要上学的年轻人，还有夜校的组织者，他们表示会基于大家的意见需求，联系老师或培训机构，组起相关课程。侯女士上的自媒体课程，是由组课中介小白组织起来的。在她发在群里的课程表中，书法、摄影、油画等课程一应俱全。

“一开始就是因为看到了夜校火起来的新闻。”在小白看来，这种形式的课程不仅让下班生活更有意思，还能交到朋友，加上自己也有下班后去学习的念头，就想创造机会，帮助有类似想法的人解决这个诉求。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朋友圈，先从身边的朋友调研。”随后，小白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夜校信息、联系学员，跟做过培训课程的朋友合作，一点点摸索起夜校开班。

小白告诉记者，自己对于上课的老师和机构都有一番筛选，前期对从业经历、课程设置、教学内容等会进行综合把关。“我做初筛就是看简历、作品，还要看他们之前上课的视频或照片。”

“目前夜校最大的优势就是便宜和离家近。”小白提到，价格和课程设置主要以上海市民夜校为标准，因此自己目前的收益微乎其微，“这个东西还是得慢慢探索”。

“最近有很多中介找到我，提出要抽成30%。这样我们老师是赚不到钱的，没法形成良性循环。”一位从事艺术类培训的老师向记者透露。

记者咨询相关从业人员了解到，夜校组织者通过付出沟通成本，为老师和机构招生，有的是采用按比例抽成的模式获利，也有的是直接收下每位学生100元的定金，再由老师或机构自行收取尾款。

在位于双井的一处沉浸式商业空间，学员在上陶艺课。

机构-盘活场地扩大宣传

即使学费很低、赚的钱少，很多老师和机构还是愿意参与到夜校中来。

“今天这堂课是12课时中的第一节课，主要是理论知识。从下节课就开始动手体验了。”周二晚上7点，在位于双井的一处沉浸式商业空间，20余位学员在老师的指导下，开启了陶艺学习。

“最初的想法就是想借着夜校火了，把周中晚间的空闲时间段利用起来。”场地方负责人路路发布“场地资源可免费提供、客户资源可一起招募”的信息后，有很多网友想要参与。“联系我的主要是学生，500人的群3天就满了，其中上班族比较多，绝大多数是女性。”

经过审核老师、招募学生和试听课程，夜校办了起来。场地方与课程组织者以分成形式合作。路路发现，前来合作的老师主要是为了培养用户的兴趣。“用户学完觉得自己喜欢，可能就会加大金钱上的投入，比如报名一对一课程。”

“说白了就是引流。”陶艺课程负责人柴老师坦言。“我们本身是从事了多年陶艺教育，但工作室相对偏远，在六环外的宋庄。现在来东三环附近开夜校课程，也是想更多地推广陶艺。”据介绍，工作室一对一课程的价格是每堂课300元以上。

“12节课有4位老师讲不同的内容。夜校这个模式很适合传统手艺人做推广。”柴老师说，课程开始报名后，30个名额5分钟就抢完了。“很多学员是为了培养兴趣爱好，希望既能学到东西，又能开心。”

很多参与夜校的培训机构，都是想要扩大知名度，吸引客流。因此，有组织者表示，有的科目只能报一期课程。也有机构特意强调，机构老会员不可以参加。500元的课程，像是一张“新人体验券”。

格斗兄弟百子湾店店长称，为了参与夜校项目店里专门降低了客单价，平时年卡会员大概一年一万三千元，夜校项目初始定价为500元12次课程，以此降低消费门槛。此外，店里教练资质保持一致，夜校的教练和平时培训会员的是同一拨人。据介绍，有的泰拳教练是专门从泰国请来的。

“我们做体育板块，技术没有问题，但是在吸引客流上比较难。”该店店长告诉记者，自己目前尝试夜校项目就是想多宣传。开课后，也的确带来了更多客流。

隐忧-学费师资缺乏监管

组织商业夜校的人员、机构涌现，也让消费者难以分辨，进而产生了担忧。

“虽然500元不多，但我交的时候也有顾虑。因为和组织者素未谋面。”一位通过中介参加了夜校课程的女士对记者说，组织者得知了她的顾虑，提出可以先交100元定金，上完一节课决定继续上课再交齐尾款。

目前，有些商业夜校收费方式是先交50元或100元定金、上完一节课再交尾款；有些是组织者安排了免费试听机会，决定报课再付费；还有些是报名时就得一次性交齐费用。

“跟组织者的联系只通过微信，交完钱如果上不了课我都找不到人。”白领小张原本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中介建的群，但考虑到学费监管问题，还是决定“再观望观望”。

“围观下来感觉老师资质不容易保障，草台班子的感觉”“估计能学点皮毛”……在社交媒体上，除了担心卷款诈骗，还有人发帖质疑老师资质和水平。有网友称，自己报名了夜校的艺术类课程，但由于不能试听，上完一节课才发现“教师不行”，“500元就搭进去了”。

“老师的资质问题还真没考虑过，也没问过。”采访过程中，有学员对记者说，对老师的了解只能通过组织者的介绍和老师在网上公开的信息。

记者向多位中介咨询，组织者和培训老师是否有相关的备案和许可，都没有得到正面答复。

网上众多组织者中，有些人自称从事了多年教育培训工作，而有些人的个人主页显示，在发布相关信息前，他们从事的是互联网、全屋定制、剧本杀等与培训无关的行业。有组织者直言，参与夜校项目，无非是因为“跟风”。

相关从业人员提示，要注意甄别夜校的发起人是否靠谱，也有市民提出,“希望家附近有官方的夜校。”

本报记者相旭阳

实习记者张悦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