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239位真人的故事
我叫Janet,是个90后上海姑娘。
高考发挥失常,我只考入普通二本。为了给自己谋一个好出路,我选择来法国留学镀金。谁知毕业后,海归不再吃香,无奈之下,我只能暂留法国。真正融入当地生活后,我逐渐爱上这里,也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谈了一个浪漫专一的法国男友。
以前我太看重所谓理想的生活,直到现在才明白,人生有太多的未知和可能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世上从来没有标准意义上的完美人生,最重要的是活出自己的样子。
(2021年在法国南部,参加男友姐姐的婚礼)
我家是上海本地一个中产家庭,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从小胆子大,好奇心强,喜欢到处跑到处看,小学时还组织过一个探险小队。
初中时我曾经莽撞地拉着同学去了一个陌生地方买女孩饰品,结果迷路了,走到天黑都没找到回家的公交车。最后我在马路边大胆地拦下一个骑自行车的面善大叔,请求他把我送到车站,这才顺利回家,然后被爸妈揍了一顿。现在想起来真是心有余悸!
(6岁时在上海虹口公园)
好在我虽胆大,总归还是个听话的乖乖女。爸妈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出去玩必须有家长陪着。每逢节假日,我都是跟他们一起去游玩,鲜有机会跟朋友出去玩。
上大学以前,我一直顺风顺水,读的都是重点学校。爸妈很重视我的教育,在这上面投入的金钱和精力最多,然而高考时我却只考上了一个普通二本大学。
(2011年在国内大学参加军训)
当时我看着“惨不忍睹”的高考成绩,以为自己的人生肯定完蛋了。我对自己失望透顶,也不敢看爸妈失望的脸。原本他们跟大多数父母一样,对我的未来充满了期待:考上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然后嫁给一个本地人,留在他们身边。
可是现在我第一步都没走好,接下来的人生真的能跟他们期待的一样吗?对此我感到很迷茫,难道我的人生从此就这样确定下来了吗?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改变目前的现状呢?
为了寻找答案,刚进大学时,我参加了很多考试,尝试着能不能调剂到更好的学校。但由于我不是那种考试型的学生,所以全都失败了,直到有一天我听说了出国留学这个途径。
由于我从初中开始一直坚持上英语辅导班,跟老外交流毫无障碍,而且家里人也有过出国的经历,于是我不仅对出国留学动了心,还用讲道理的方式说服了爸爸妈妈。
(2013年初到法国里昂)
从小到大我从未离开过亲人,没想到第一次“叛逆”就选择了远离家人奔赴国外,去展开一段漂洋过海的冒险旅程。
然而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冒险。你投入的东西越多,经受的风险也就越大。我们一生要经历数以千计乃至百万计的风险,而最大的风险就是成长,也就是走出童年的朦胧和混沌状态,迈向成年的理智与清醒。
以前我的人生大事基本上都是由大人做主,这次高考失败对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我的脑海里冒出来一个想法:未来的日子里,我能不能换个活法,在不太依赖他们的前提下,在国外生存下来,甚至过得很好。
这个想法来得很突然,但是又那么的自然,让我仿佛在一瞬间从童年跨到了成年。
虽然爸爸妈妈非常舍不得我,但看到我努力上进的样子,他们还是决定咬牙放手,让我自由地飞向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2013年参观法国圣米歇尔山)
确定要留学以后,爸爸妈妈开始向亲朋好友打听留学经验,还陪着我一起参加了很多留学展览。后来我无意间听说学校里有一个对外交流的部门,专门负责对接和国外大学的交流项目,于是我就经常去找部门老师了解情况,选择适合我的项目。
当时我已经确定了一个3+1的硕士项目,按照计划需要在国内读完大三,大四再去法国读硕士,同时拿国内的本科和国外的硕士证书,这样会比在国内读硕士要节省一年时间。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的托福成绩刚出来,老师就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刚刚谈下一个交流项目,在法国里昂做半年的交换生,只有一个名额和一个月的准备时间,需要托福成绩(当时只有我的成绩出来了),问我想不想去。
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甚至没有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我的果断给老师留下了深刻印象,几年后他还在聊天中提到过这件事。
(2014年参观卢浮宫)
随后的一个月里,我们一家人争分夺秒地准备各种材料、办理签证、在法国预订学生宿舍等等,由于时间非常紧张,还因此错过了开学。但我却从未想过放弃,既然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哪怕再难也要做好。
大三下学期,我义无反顾地拎着行李踏上了飞往法国的飞机。爸爸妈妈把我送到机场,脸上挂满了担忧,可我的注意力却不在此时此刻的离别上,而是满脑子都在想,到了法国以后可能会遇到哪些困难,应该如何应对等等。
在巴黎下了飞机,转火车到了里昂之后,我需要找一个巴士去早就申请好的宿舍。尽管事先已经在网上查好了路线,可是当我真正站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时,还是迷路了。
我一点也不慌,直接用英语问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怎么去巴士站。里昂是法国第二大城市,我原以为他们会一点英语,结果没有一个人听得懂。
(2014年雷恩,在学校教室门口)
后来我从一个路人那里问到了去巴士站的路线,到了巴士站以后,却又找不到我的巴士。正在着急的时候,走过来一个中国女孩,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向她寻求帮助。
幸运的是,她正好跟我住在同一个宿舍楼,二话不说就带我上了巴士。在宿舍办理入住时,我沮丧地发现宿管大妈也不懂英语。还是在这个中国女孩的帮助下,大妈才不耐烦地告诉我,现在没有空房,一个星期后才能腾出来,让我自己想办法。
当时我感到非常无助,第一次单独出远门,连订酒店的软件都不会用,该如何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呢?
还好这个中国女孩主动伸出援手,让我在她的宿舍里打了几天地铺,这才度过了刚到法国时遇到的最窘迫的困境。
虽然法国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不是那么好,但是在这里上了几年学以后,我却慢慢地爱上了这个国家。
(2015年硕士毕业)
都说法国人浪漫,其实是因为跟挣钱比起来,他们更喜欢享受生活。他们努力工作不是为了买房子和奢侈品,而是为了去度假、去用心地品味一顿美食,甚至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和朋友一起慢悠悠地逛商店。
上海跟法国的感觉截然不同。身为上海人,我很喜欢这个充满活力的城市,但不得不说,这个城市的节奏太快了,生活压力很大。每次我和家人去逛商场的时候,放眼望去,人头攒动,人们的说话声,商铺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心浮气躁。
这里大多数人都带着消费目的而来,在商家们声嘶力竭的推销中,买下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顾客们脚步匆匆,被人流推攘着身不由己地走进走出,让每个商场里都充满着浓厚的商业气息。
(2016年暑假在法国南部薰衣草小镇做暑假工)
但是法国的商场没有这么大,人也没有这么多,而且它还有很多小集市和小商店,布置得既温馨又有特色。在这里不管是店家还是顾客,脸上都带着悠然自得的表情,你不买我也不催,给我的感觉是,在法国逛街是享受生活,而不是仅仅是买东西。
兴许受到这种生活氛围的影响,大部分法国人都是很友好的。他们对别人的不同之处更加包容,对陌生人也更加关注。
记得有一次法国圣诞节时,男友送给我一条项链。第二天我戴着项链坐地铁,旁边坐着一个法国人,他突然转过头认真地打量了我几眼,然后夸赞我的项链很好看,跟我很配。我告诉他这是男友送我的礼物,他接着又夸了一句,他的眼光很好,你很幸福。
很多这样的相处细节让我一点点地体会到了生活的美好,发现这里的生活节奏和氛围,跟我的性格非常匹配。
(2017年参观巴黎圣母院灯光展)
但是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决定留在法国的,刚读完两年的英语硕士时,还打算回国找工作。然而爸爸妈妈却担心现在的海归太多了,以我的学历回国也找不到好工作,于是让我继续学法语,多掌握一门技能。
两年法语语言课上完以后,我接着又读了一个法语的硕士学位,在法国待得越久,越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于是动了留在法国找工作的念头。
海明威曾经说过:“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到过巴黎,那么以后不管你到哪里去,它都会跟着你一生一世。”对于我来说,如果有幸遇到了自己非常喜欢的城市,比起让它成为我的回忆,我更想要留下来生活一阵子,甚至用一辈子来了解她,感受她。
虽然在法国的生活并不是方方面面都很顺心如意,比如点外卖就很不方便,收快递也要等很长时间,时不时还会遇到罢工等等,但总的来说,好处也是很多的。
(2017年巴黎在中法晚宴做志愿者)
来法国留学之前,身边不了解情况的好友开玩笑说,去法国留学很费钱吧,别到时候你去了法国,你爸妈在家吃咸菜喝稀饭吧?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在我的考虑之中了,在决定去法国之前,我就已经精打细算过各种必须的费用。
这些年我在法国读过两所公立大学,学费全免,只需交243欧元的学杂费,在巴黎市区租一室一厅18平米的房子,去掉住房补贴后,一个月只要255欧元。中午我在学校食堂吃饭,晚上回家做饭,一个月大约210欧元。所有费用加起来,一年也就四万多不到五万块钱。
除了费用以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因此我还带了一整箱的方便食品,比如塑封盐水鸭、各种汤料火锅底料、粽子、榨菜等等。
来了以后才发现,其实在法国能买到很多中国食物。如果我想在家煮火锅的话,可以从网上的中国超市下个订单,速度虽然慢一点,但隔天也能到,最基本的羊肉卷和各种丸子类都有,还能顺便下单超市旁边早餐店的包子。
在异国他乡,能吃到这些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由得感叹,生活越来越幸福了。
(2017年参观凡尔赛宫)
除此之外,在国外留学,大多数海外学子最难熬的就是孤独和对家人的思念了。幸好我的适应能力比较强,对法国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感到孤单和不适应。
我的性格比较内向,在国内的知心好友本就不多。来到这个语言不通的国度后,更多时候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更何况在国外在为数不多的中国人里,找到投缘的人并不容易,至于跟我们文化背景不同的那些外国人,即使他们很友好,但直到今天我都觉得很难聊到一起去。
心理学家荣格说过:“孤独并不是因为身边无人。感到孤独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无法将自己最重要的感受和他人交流。”
对我来说,有爱我的家人,有几个知心的好闺蜜,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不会感到孤独。
这种性格让我在度过最初适应调整的两年后,在法国生活得越发如鱼得水了,于是我再一次勇敢地做出决定,那就是留在法国。
(2017年参加法国大型企业招聘会)
我的决定得到了爸爸妈妈的支持。他们心里清楚,我不是那种喜欢跟别人竞争的性格,在人际交往方面也不太机灵,而国内工作的竞争压力太大,怕我回国不适应,不如干脆留在法国,去过我喜欢的生活。
下定决心后,我开始四处参加一些华人的找工作经验分享会,为将来在法国找工作做好准备。由于法国企业都很重视学生的实习经验,因此在法国读书的课余时间里,我利用一切机会寻找各种实习机会,甚至还为此想办法延期毕业一年,专门用来实习。
这一次,幸运女神又一次降临了。从学校毕业后,我选择的第一份工作,经过各种波折,后来成了我的安身立命之本。
期间我多次被迫走到死胡同里,可是在上司和同事的帮助下,一次次柳暗花明,绝路逢生。后来这个公司被一个大公司收购,在我的努力争取之下,终于让我通过了长期合同的试用期,彻底端稳了这个饭碗。
(2021年巴黎,每天上班路上在地铁里看到的景色)
进新公司之前,我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还精心准备了自我介绍,结果压根没用上。法国同事都表现得很友善,主动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也会经常相互开玩笑。
中午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负责牛排的厨师还问我工作怎么样,热情地给我介绍今天的配菜。这样友好的工作环境让我有点小感动,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然而因为疫情的缘故,身边同事相继有人感染,公司宣布全员进入半失业状态,原本一周休息两天,结果现在我一周可以休息四天。
我和同事们都在担心疫情期间工资会大幅度缩水,没想到人事部的回复让我们特别惊讶,因为半失业和全工的工资差距比我们想象的要小很多。
于是我开心地过上了居家办公的日子,和男友一起每天深居简出,偶尔出门必戴口罩。
(2018年和爸妈去摩洛哥旅游)
男友是个法国人,和我在网络上相识。他身上不仅有法国人的浪漫,还有中国人的传统和顾家。他的浪漫不是在每个节日或纪念日时千篇一律地送鲜花和巧克力,而是了解我的喜好,记住我想要什么,然后送我真正喜欢的东西。
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让我很安心,当然不是所有的法国男人都像他一样对感情很专一,不过在尊重他人这方面,法国人的表现还是比较一致的。
法国疫情爆发后,尽管法国人本身并不喜欢戴口罩。但身边的同事都知道我很谨慎,跟我聊天时会注意戴好口罩,也不会因为我与众不同而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甚至是排挤我。
不过这只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身边有些其他的朋友,在生活中难免也会遇到一些被人歧视的事情,就连我的男友也因为用了中文名字玩游戏,而被网友私信谩骂过,把他气得不轻。
这两年因为疫情的缘故,爸爸妈妈开始犹豫要不要支持我继续留在法国了。有天晚上我睡不着觉翻看他们发给我的信息,发现他们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2019年和爸妈去土耳其旅游)
虽然我已经出国独立生活七八年了,但在他们的眼里还是个孩子。还记得我刚出国的那几个月,爸爸晚上甚至不敢睡觉,生怕我在这边突然有事联系不上他。而现在我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
从前我们习惯计划得很长远,现在因为疫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活在当下。目前我决定继续留在法国,但也会和爸爸妈妈商量,找到一个不用长期和他们分开的好办法。
2020年我开通了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开始在上面分享我在法国的生活,希望能给更多想来法国的人,或者对国外生活感到好奇的朋友提供一些了解法国的渠道。
给我留言的大部分网友都是很友善的,偶尔遇到个别说话不太中听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留在法国生活,并不是因为我不爱我的祖国,而是综合了性格和职业各方面的考虑,才慎重做出的决定。
(2020年在法国南部,封城期间每天只能出门散步一次)
曾经我身上背负着很多别人对我的评价和定义,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如果我们总是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定义,通过别人的观点来认识自我,只能使我们对自我的认识更加模糊。
一个人的最终目标,是要成为他自己,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但又不同于其他人的个体。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认识自我是人生最高的智慧,也是人生最大的难题。
我们需要时时回看自我的足迹,重新认识自己,走近最真实的自我,调整未来的走向。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和不能。理解自己,尊重自己的愿与不愿。
希望所有对自己生活不满意的人都能勇敢地做出改变,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生路,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因为你所喜欢的,才是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