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成桐: 奥赛不是中学数学教育的重点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王烨捷

2024年，世界知名数学大师丘成桐来到上海开启了新的一年。1月2日，他见证了上海数学与交叉学科研究院正式挂牌成立。

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教授李骏，亦是丘成桐的学生，此次出任上海数学与交叉学科研究院院长。而担任首届理事长的丘成桐，则将为这一新型研发机构建言献策。“北京是我的工作重心。有时我们邀请学者来北京工作，有些人表示对上海也有兴趣。”丘成桐说，有的学者喜欢上海湿润的气候，有的喜欢上海国际化的生活环境，还有的纯粹就是喜欢遍布上海街头的有意思的小餐馆，“学者们的喜好各有不同，我们希望尽可能把对中国数学发展有帮助的学者邀请到中国来”。

这位蜚声国际的74岁数学大师，近年来为了中国数学的发展四处奔走。他的目标是：让中国作为一个世界数学大国而崛起，让中国成为世界数学的领导者之一。

上海数学与交叉学科研究院是由上海市、杨浦区和复旦大学共同支持的新型研发机构。据悉，研究院重点面向基础数学、应用纯数学及人工智能与生物医药的交叉学科应用等领域，攻克重大科学难题和现实挑战，产出原创性成果和颠覆性技术，培养一流人才，致力于建成世界一流的数学中心。

“在本土做出原创性工作”“不要跟在别人后面，走出自己的路”，这是丘成桐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的他对中国下一代领军数学家的要求。“到今天为止，中国还需要培养一大批有这样能力的数学家。”他说。

1月3日，丘成桐在上海为全国21所中学授牌“丘成桐少年班”（以下简称“丘班”），至此全国设立丘班的中学增至39所。据介绍，2022年以来，全国多所中学设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丘班”。丘班联合多省的优质中学，采取初贯通、大中学联动的方式培养，旨在进一步探索数学等基础科学人才的早期培养机制，为国家输送数学学科拔尖创新后备人才。

“少年班不与任何高等院校招生挂钩，将秉持开放态度，面向未来，着力培养真正有能力、有抱负，懂数学、懂科学，有文化、有内涵的中国基础科学生力军。”丘成桐在授牌仪式上说。

他告诉记者，少年班是把一群对数学学科有兴趣且有学习潜力的学生聚集在一起进行培养，数学家早期培养在世界数学史上早就有迹可循。俄罗斯数学家盖尔范德谈到数学人才培养时认为，对未来顶级职业数学家进行数学专业培养应当从13-16岁期间开始。盖尔范德亲自挑选并教导五位少年，均成为世界级数学大师。

“几十个学生一起长大，互相鼓励、互相帮助，一起成长。”他认为，孤立的天才是无法好好成长的，当身边每个人都把敬佩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会产生很大的心理负担。水平相当的孩子们在一起长大，由一流的老师带领，能够克服很多困难。

针对“少年班就是提前学奥数”的传言，丘成桐说，奥数和高考都不应该是学习数学的目标，“中学教育必须明确奥赛不是数学教育的重点，我们要培养的不是竞赛人才。这些从初中培养起来的青少年，未来将成为全国各地数学科学的领军人才，投身基础科学研究”。

无论对于哪个国家而言，顶级数学家都是极少数。丘成桐说，在数学发达国家，比如美国，真正有影响力的数学家不超过1000人，因此，数学拔尖人才的培养应另辟蹊径。

2021年3月清华大学成立求真书院，这是为保障丘成桐数学科学领军人才培养计划的开展而成立的学院。据介绍，这个经教育部批准的计划，每年面向全球招收百名优秀中学生，采用本博衔接模式，为未来数学及相关领域培养领军人才，成功入围的国内学生无需高考即可被单独录取。

担任院长的丘成桐介绍，求真书院招收的学生中，极个别的来自初三。“从目前来看，他们成长得很好，各方面发展都很全面。”他说，最早一批进入求真书院的学生，经过两年的培养，目前已升入大三，而其中优秀者刚刚通过博士生资格考试。

丘成桐展望，求真书院每年招收100来名学生，假定其中有20%能成才，就是20多名潜在人才，5年后就有成功的人才培养案例，10年后就可能产生近200名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数学家，1000名高水平数学人才，很快就能改变中国数学的发展。

“我希望这些学生未来可以成为中国数学科学的领军人物。”丘成桐说。

他认为，中国目前已经有能力在本土培养自己的一流数学家。“10多年前，中国数学在本科阶段的培养还跟国外顶尖大学有差距。但近10年来，在本科阶段，国内外的水平是差不多了。”

回顾各国科学发展史，丘成桐认为，中国的大学还应该完成这样一个重要的转变：从派学生出国，到吸引第一流的学者、学生，乃至世界级大师到中国来。在他看来，中国能够提供一个舒适、自由的学术环境，而世界一流学者、外国科学家也愿意到中国长期工作。

1月2日至5日，上海数学与交叉学科研究院作为主办方举办的世界华人数学家联盟年会，聚集了500余位全球顶尖数学家、学者以及高校师生代表，探讨纯数学、应用数学以及交叉学科22个领域的重要成果和最新进展。

距首届世界华人数学家大会已经过去25年。丘成桐回忆，世界华人数学家大会曾帮助不少中国学者、学生获得赴欧美多国交流学习的机会，也引进了很多海外的学者来到中国讲学，让中国数学界了解最前沿的数学发展。“很多优秀的留学生，最终选择学成归国，都得益于这些国际学术交流。”

丘成桐建议，中国未来要加强研究院的建设。他同时也提醒，“我们要重视应用，但是必须从基础科学研究做起，不能急功近利。”

丘成桐介绍，这次新成立的上海数学与交叉学科研究院强调25%基础数学，75%中上游应用数学。具体而言，研究院未来将25%的精力投入基础数学研究，50%的精力投入应用数学，另外25%则是推进数学和各个学科、领域、企业的交叉研究与合作。目前，研究院已经在与中国商飞接触，希望能够运用数学手段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未来四五年，我们要将研究院发展好、研究生培养好，同时吸引全世界最好的数学家，一同见证中国在世界数学舞台上的崛起，见证中华民族在数学科学领域取得伟大成就。”他说。